难解之怨
生活在繁杂忧扰的世间,人人都羡慕那超凡脱俗、清净无束的佛界。
在那高山薄雾环绕,静院木鱼萦绕的佛门圣地,僧人们整天念经、打坐、讲法、论道,为的就是超那世间的“凡”,脱那世间的“俗”。寺院里有个叫调达的僧人与众不同,除了必须履行的僧规外,还有一个习惯,每天只要一有空闲,便避开大家,独自一人,闭目合十,嘴里还念念有词。大家都觉得好奇,可时间长了,众人也对调达的怪癖习以为常了。
这天,有个好事的小僧趁调达又端坐默念的时候,躲在近处偷听。不一会儿,只见那小僧惊慌失措地跑到众僧面前,结结巴巴地说:“不。。。。不好了,调达口中念的尽是些污蔑诽谤如来佛祖的话!还。。。。还发誓说,要毒害如来呢!”
众僧听罢,无不大惊失色,不约而同的冲到调达面前,齐声呵斥。只见那调达不睁眼、不动色,对七嘴八舌的指责置若罔闻,理都不理。
这件事很快的传到了帝释、梵天和持国、广目、增长、多闻四天王的耳朵里。他们召来调达,正言里瑟的告诫他:“你想诋毁加害我佛如来,就好比是想举手摘日月,简直是痴心妄想!快快收起这邪恶的念头,净心修行消除恶根吧。”调达听后,仍是执意不悔。帝释等天神不禁摇头叹息:“如此叵测居心,实乃罪过!罪过呀!”
看到这情形,僧人们十分担心,于是又都跑到如来哪里,把调达的险恶心术和言行通通告诉了他。没想到如来听罢,不急不恼,仍是正襟危坐。众僧都感到意外和不解。只听如来心平气和的说:“这是事出有因。调达这样对我,是因为前世我与他结了怨的缘故啊。”
接着如来讲了这样一个故事。
想当初,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梵志,他的女儿生的如花似玉,玲珑姣好,是当时首屈一指的美人。繁殖一生致力于修经研道,自然也希望把女儿嫁给一位通晓经文,学识渊博,谙于世事的学者雅士。可是,怎样才能找到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婿呢?老两口左思右想,终于想出个好办法来。他们把那些学习、修研佛道经义的人聚集到家里,供他们吃喝、住宿三个月。以便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,察言观行,多方考验,相互比试,挑出最有才智的作为女婿。
消息一传开,引来四方学子墨客,一下子涌进梵志家里达五百人。这五百个人,谁不梦想着娶一个美妙绝伦的妻子呀!
一天过去了,一个月过去了,两个月过去了。。。。。。。这五百个应征女婿中,还真有个出类拔萃的才子。他博古通今,学识卓越谙熟经义,待人接物也颇有道术。论才识,乃五百人之首,按说梵志一家这下该皆大欢喜了吧?
可事情总不十全十美,尽如人意。原来,老天爷偏偏和大家闹别扭,给这个学子生就这么一副尊荣--黑黝黝的脸上布满皱纹,神仙的眼睛露出暗淡冷峻的神色,方鼻孔,大嘴叉,一腮参差不起的胡子,简直是个又老又丑的丑八怪。这和梵志一家三口心目中的才子佳婿的形象真差了十万八千里呀!
眼见最后的期限就要到了,梵志和老伴愁眉苦脸,又添白发。那天仙似的女儿更是整日里哭哭啼啼,茶饭不思。她一想起最后的日子一步步逼近,再看看眼前这个“未来夫君”,真是又急又气,又恼又恨,又悲又怕呀。心里不停的问自己:“爹呀!娘呀!怎么能让我嫁给这么一个丑八怪呢?我这辈子可怎么过呀!天哪,我造了什么孽呀?”
在瞧那个人,整日里得意洋洋,喜上眉梢,不管到哪儿,都骄傲的挺着胸脯,美滋滋的捻着他那不长不短的胡子,不知做了多少个洞房花烛的美梦了。
真是有哭有笑,有喜有悲。但时间是不顾一切的流逝着,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临了。
正当梵志一家苦不堪言,又无可奈何陷入无望的时候,一个远道而来的梵志快入了这已经是“热闹非凡”的家。
显然,这也是个慕名应征者。虽然是个迟到的候选人,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个竞争者,但并不能取消他的资格,而且他的出现,立即在貌似平静的湖水里引起轩然大波。只见这个突然降临的梵志,年轻英俊,朝气勃勃;仪表堂堂,风华朗朗。在意比学问见识,就更令五百个竞争者瞠目结舌,钦佩不已了。大家对这年轻的梵志佩服的五体投地,自叹弗如。
不用说,最高兴的是梵志一家三口。对他们来说,这哪里是招了良婿,简直是老天赐给的救星啊!老梵志嘴里不停地叨念:“谢天谢地,谢天谢地!真是造化哇!”老伴乐的直转磨磨,不知干什么好。好半天才想起来,赶忙往后院跑。。。。。。。女儿听了,破涕为笑,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红晕。
也不用说,最最不高兴的只有一个人----正是那又老又丑的“未来夫君”。虽然和这位才貌双全的梵志相比,他也自愧不如。但他确实感到气闷和懊丧,甚至有点恼羞成怒。把自己就要到手的老婆拱手让给别人,真是不甘心!可转念一想:“自己不如人家有什么好说的呢?”
思前想后,就是演不下这口窝囊气,于是,他把年轻梵志拽到一边,低声说道:“这位仁兄,你看我这么大年纪了,尚未娶妻生子,成家立业,如果你能把这女子让给我,真是感激不尽,今生来世,永远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。我,我把我全部的积蓄和所得的施赠,统统给你!只求你可怜可怜我这把年纪吧。仁兄如此材质气度,知书达理,不会不近人情吧?”
听了这番话,年轻的梵志沉吟片刻,抬头望着他,平和而坚定地说:“老先生此言差矣,婚姻大事要随顺因缘,怎能不依缘分各相推让呢?再说,按原定的规矩,理当是我娶她为妻。所以,恕小弟直言,今天的事,不能不依理而依情,更何况这"情"在此时此地也是讲不通的呀。还望老先生宽晾,多自珍重啊!”
没想到这位“老才子”听了这番入情入理的话,竟然真的恼羞成怒了。他脸上一会青,一会白,一会紫,额头上的青筋突突暴跳,本来就“不顺当”的面相就更不堪入目了。他心里真是气极了,恨极了。
“要不是这毛小不早不晚,偏偏这时候冒出来,梵志的女儿就完全归我了,也许今晚就洞房花烛,金屋藏娇了呢。都是这家伙坏了我的好事,
还害得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,被人讥笑,而且永远成了人家的笑柄。这简直无法容忍!今生今世,他让我名誉扫地,夺走本来属于我的荣耀和财富,那么好,今生今世,我也要扰的他不得安宁,也要让他尝尝被侮辱是个什么滋味!哪怕来生来世,都忘不了这个冤家,绝不放过他!”
从此这位“老才子”便到处游说,对年轻梵志的才智、人品、德行肆意污蔑、诋毁;还到处传扬,说那梵志如何用投机的卑鄙手段夺走了他的妻子并占为己有的。如此等等。
就这样,逢人便说,遇人就讲;到处说,随时讲,念念不忘。。。。。世世不忘。。。。
故事就讲到此处,僧人们默然不语,心里想:“这么说,眼前的调达就是当初那个又老又丑的才子,而当初那个年轻的梵志真是眼前的如来佛祖啊。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恩怨。怪不得。。。。。。可是到如今,难道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正当僧人们凝神苦思的时候,只听如来平和地说:“有道是“冤家宜解不宜结”,可人生在世,岂能逃避得了恩恩怨怨的纠缠?前世未了,今世了,今世未了,来世了。所以,有了当初的因缘,调达不但今天如此对我,明天注定也会如此,而且必将世世如此。诸位可明白了?”
众僧听了如来一席话,频频点头,心里不约而同地又想到了那句俗话“冤家宜解不宜结”。